致我最亲爱的外公外婆

亲爱的外公外婆：

此刻，我所栖身的城市热得像蒸笼，但窗外，一抹很久不见的晚霞，正火红火红地燃烧在象山顶上。我想，此刻坐在阳山庄巷子里摇着扇子的你们，也一定能看到这盛开的晚霞，象山西边，你们从小就给我讲的黄龙县、圪台乡，那深深怀念的故乡，一定也是霞光满天，无比辉煌。

转眼，我们都长大了，不再整日绕在你们膝下，不能聆听你们的诉说，而留在家里陪伴你们的，终是那只我们一来就张牙舞爪、却总被外公呵斥的大狼狗——今日再想起小时候村里人看着你们心疼地抱着我们而说的话——“外孙子是狗，吃饱了就走”，是多么的真实啊！虽然那时候我摇着脑袋发誓我不会是“磨镰水”，那时候信誓旦旦说长大了有劲了，会给你们扛来一袋一袋的白面和白馍。

我从小就爱住外婆家，小时候舅舅开着拖拉机拉着我，我远远地看着阳山庄后边巍峨的梁山上，那些开采铁矿给山上留下的“疤痕”，像一只只趴着的蛤蟆逐日长大。在那拉矿车奔忙的马路上，外婆拉着我的手去买冰棍、买西瓜，特别是离开妈妈严厉指教的日子里，外公外婆总是对我们疼爱有加，寓教于乐。《圣经》里的故事外婆想起一个讲一个从不重样儿，上帝造人、亚达夏娃、诺亚方舟等等，让我们从小知道要心中有爱，要学好向善，而每每此时，外公总是说共产党好，说信神真有那么灵？说是不信，却也并不反对，从不说“爱情”，却一生相互理解、相互宽容，白首到老。

每年暑假，摘花椒是顶快乐的一件事。硕大的柿子树像伞，下面的花椒肯定是留给我们的，外公用镰刀杀开的西瓜格外香甜，从地畔畔上钩起的我们唤作“如如”的红色浆果，酸甜中带着涩，此刻想起来还觉得格外好吃。每每此时，外婆就给我们讲椿树长得笔直挺立而桑树弯弯曲曲，是因为光武帝刘秀打江山，被敌人追得又累又饿躺在地上苟延残喘时，树上的桑葚落在他嘴里把他救活了，当了皇上他本应封桑树为王反错封了椿树，于是椿树高兴地长得笔直且喜欢立在高山上，桑树气得浑身抽搐故而长不成材。直到今天，每每遇到挫折、受了委屈，我想到的不是“举世誉之而不加劝,举世非之而不加沮”这样的名言，而是外婆讲的桑树和椿树的故事。

再后来，上学几乎占用了我们所有的时间，每次放假去外婆家，外公问完成绩，总是拿出一沓本子，几支圆珠笔，把一堆零食给我们往兜里塞。那是奖励，更是对我们给予的无限期望。“字是一个人的门面”，这句话让我受用终身，却也惭愧至今，因为我的字依然潦草至极。外公当过教书先生，给村里当了几十年会计，算账一丝不苟、兢兢业业，大夏天穿了短袖坐在风扇底下算着村集体几百辆拉矿车的工资，一手好字，两袖清风，曾经冒着严寒把集体错发的支票退了回去，外公正直、善良、敬业、睦邻的精神，是我学习和工作中始终坚守的方向。

记得大学毕业那年，我在热烘烘的八月回到阳山庄，外公顶着烈日带我去水泥厂报到，得知我顺利通过面试的消息，外公外婆高兴地给我收拾屋子更换铺盖，从那一天起，我又一次在外婆家生活了十个月。我常常怀念那十个月，它不短不长，刚好十个月，与孕育一个生命正好相等。那时，我虽大学毕业，但涉世未深，经历着人生中重要的蜕变。每天外婆早早起来给我做饭，中午回来晚了，会接到外公回家吃饭的电话，当我带着一天的疲惫躺在床上为考试而努力时，外公外婆总是安安静静地，调低电视声音，一会儿端来西瓜，一会儿端来糖水，在我睡着的时候关掉我房间的灯。而我偶尔醒来，也会看见外婆非常虔诚地在那里为我们祷告，她把一个又一个孩子的名字念出来，把对孩子最朴素的祈愿，向着神灵一遍一遍诉说。也就是在那十个月，我恪守着外公外婆教给我的“大度从容、敬业乐群”的座右铭，学会了工作，学会了生活，学会了做人。

当我如愿考上事业单位的时候，外婆高兴地包了饺子，那天的饺子是那样的香。而我，又一次离开了外婆家，就像外公外婆心心念念牵挂的我们这一帮孙子孙女们一样，一个一个朝着成长的道路远行了。

我记得很清楚，到新单位上班后，有一天外公给我打电话，说锋娃，回来吃饭……我一愣，说外公我在西庄呢。外公迟疑了一会儿说，哦，好，饭要吃好……然后，我的眼泪就流下来了。

我又想起了龙应台的《目送》里的话语，想起朱自清先生的《背影》，我想起每一次开着车离开时，后视镜里外公外婆久久地站在空空的巷口，对我们招手。外公外婆始终给予我们深深的疼爱，不论我们走得有多远……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深沉的爱，我们人生的路才走得正，走得远。

亲爱的外公外婆，天气炎热，又到了摘花椒的季节，我们多想天天围绕在你们身边，听那圣经故事，吃外婆做的可口的饭菜，看那狗欢乐地撒娇……可是，因为工作，我们却常常回不了家，只能远远地祝福你们，保重身体，天天快乐，祝你们福寿绵长。

外孙 薛江锋

2017年7月1日